別緻 BEE (神戶寶莉阿姨)

追求每天生活中一點別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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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姓三分親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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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見醫生時情況

當我決定把媽媽帶到這位醫生的診所時,媽媽有出現過夜裡自行起床,閉著眼在床下拉出一些衣箱,又幾經艱苦地移出廳,爸爸有叫她,但她看來是在夢遊中沒有聽見,後來叫了幾聲,她又自動回到床上去睡。也試過開門出去了,爸爸並不知道,驚醒發現媽媽不在床上,整個屋裡沒見到她,正驚慌打開大門要出去找她,赫然見媽媽正站在門外。

這一驚非同小可,爸爸好擔心看守不住媽媽。可是,兩老還是堅決否定急聘一個女傭或看護在家幫忙。

我只好再追問青山醫院老人腦科的腦退化評估員,要求再為我媽媽進行評估;我覺得她已經出現非常異常狀況了。

評估員社工是有點表示不太願意接受我要求的,因為才不夠半年,奇怪變化有這麼大;但她說疫情關係,不能家訪,我們不介意的話,就把媽媽帶到她工作的地點,再進行多一次的評估吧。

這一次,我知道,所謂的評估,每一次都是相同的題目相同的程序,相信是因為病者記憶力及邏輯等只會下滑;常人看來是有點荒謬與無聊,但病人做不來正確答案就是做不來。我開始學習到這個病的狀況變化。而媽媽這次評估由春天時的14分,半年不到就下跌到11分。今次,評估員終於同意轉介去見青山醫院老人專科了,不過,排期到2022年。

我看著這個會診預約的檔期,不知該笑還是要哭求了;評估員說基於媽媽這半年情況急劇下滑,所以會以急診的排期,希望能將時間撥早一點。

跟妹妹商議,這等不得。決定先見私家醫生,直接問專業意見。

這天去預約好的醫生診所,媽媽連走上小斜路都有困難,腳步很浮,上下樓梯或自動電梯,抓我的手很緊張很冷,而另一邊手,完全不能離開扶手半秒。

在未見上醫生時,護士先要媽媽填寫一份報告;一共四頁紙;上面要答的問題相當多。大約都是問由原生家族病歷、到病人本身小時候有沒有不愉快經歷,到成長,到現在經歷過什麼重大的事情,性情如何……

看來很詳細(當時我的確這樣認為,那時沒有經驗去分辨這些究竟對腦退化有什麼用處);當然媽媽是沒有可能完成那份表格的,我就盡我所知的,和即時問她反應(她那時在跟我對話中,還算是清醒的,但有時說呀說著就會連上了些完全無關的,有時是很遠的舊事,有時是只有她見到聽到的,有時是連我也聽不明白的碎碎話)。

她當時的對話偶爾還是會出現正常時的佻皮,像我按表格上問:「病人妳覺得自己最擅長的是什麼?」她答:「我嘴巴啦(粵語中指擅長牙尖嘴利吵嘴的)。」

所以,以當時情況,我還是抱樂觀的。

醫生的面診室裡放著他自己的各式玩具模型,他穿著很隨意,個子圓圓喜感相當足;於是媽媽跟他對話也相當輕鬆,醫生希望聽障的爸爸,可以一起聽著他對媽媽的對答;可是,爸爸並未能每字都聽得清楚;於是責任落在我身上。

媽媽對於這位醫生,最難忘他姓氏就跟她夫姓一樣,這樣就讓她很深刻,也很有親切感。在第一次的會診,媽媽好像在醫生對話中得到一些力量,她認知了自己是大腦裡邊出了點狀況;答應乖乖的按時吃藥覆診,也乖乖把吃藥後的感覺麼變化告訴醫生。我們全家也都很聽話,按照醫生的藥按時給媽媽吃。

媽媽會在跟醫生對談時,說自己剛上年還在工作,醫生覺得不對勁,七十多歲上哪裡找顧主聘請她工作呢?事實上我在旁一直搖頭,簡單地說,媽媽一直在編故事,那個只她幻象中的故事,只不過她說來頭頭是道,不是我,認識她有半世紀,不是小時候已經從不同的長輩親戚口中聽到很多連媽媽小時候自己都記不清楚的歷史,恐怕根本沒有人知道媽媽現在說來的根本全是虛構的。由於吃了安眠藥的關係,媽媽似乎晚上再沒有起床;那段日子,忽然變成爸爸對服了安眠藥的媽媽得到安睡,有了一種依賴,因為那樣,他終於可以有安睡的時分。

因為自從媽媽有「夢遊」的狀況,分房而睡的爸爸已經再不敢進房裡睡,他堅持搬到廳的沙發上睡,守著門,就是怕媽媽突然醒來走了出去。可是這一來,爸的精神就越見委靡。只是,大家焦點都只先顧好媽媽,包括爸爸自己,他不要我們太去理會他,要我們先看好媽媽的病。

第一個月的藥,看來媽媽只記憶在嚴重退化,但整體好像是好了點;腳沒有再浮,手抓著我手的力度也回復了丁點。可是,能不能說有康復呢?卻說不得。

接下來,媽媽卻越來越多幻覺;她堅持家裡有好多外人,那些包括我們家已死去多年的先祖、有媽媽時常想念的堂妹、有一些我們甚至記不得她有提過的年青時的友人…更多的是一些看來是她憑空構想出來的人物。

醫生卻說那些是媽媽大腦反射出來的,我們先不要否定那些人的存在,因為這樣媽媽會變得再信任我們,也會孤立自己,在治療上會增加很大困難。

我們也開始會懷疑媽媽會不會是撞邪?我嚴重反對這種想法,要破除,我先決定冷靜自己,我在精神澄明時本來就能感受這類異體靠近的,家裡亦養狗;我就是不能百份百肯定這只是媽媽胡思亂想,也超過八成肯定媽媽家,我的家裡絕無任何具侵犯的邪靈異物。某程度我亦不同意醫生所說,只順著媽媽說話,不糾正她那些幻覺。我覺得當媽媽在對我信任時,我有需要幫助媽媽攝定心神,用邏輯分辨實境還是幻象。

我並不是心理學家,也不是醫生;我並不能肯定我所做的對不對,但我知道讓媽媽不斷地相信自己幻覺的話,會對爸爸扣成更大傷害,也會令她處身在更大的危險中。我並不太明白醫生的指示,他覺得媽媽是先天性家族有可能的遺傳情緒病,並且兩次對我表示,我要好好跟弟妹提示我們都屬高危,要好好留意自己的精神健康。他將媽媽一切表現都歸納到「驚恐焦慮性的情緒病」去。

在這個時期中,這位醫生的判診就像我們家唯一救生圈。醫生看來也盡責的,有護士專人跟進媽媽情況,常請我和家人堅密留意著媽媽的日常舉動,告訴他;最初醫生還會回覆一下。

在當時,我們都完全信賴著這位同姓醫生的指示。對於媽媽的幻覺依然手足無措。

人前人後從來不諱言下一生都要負托這個丈夫的媽媽,就算婚後日子從沒見富裕過,都沒有對爸爸怨懟,更從沒有懷疑爸爸。但這病後,天天都訴說自己好委屈,知道爸爸帶了個女人回家,這個女人還抱著個小嬰,整天賴在爸爸房裡不出來。又說這女人帶來很多人白吃白住……

出現的病徵

  • 焦慮(說外頭四處被破壞,地鐵站設施全被打破。家住大廈樓下有破壞所以四處拉起圍欄。附近又爆糞渠所以好臭。時常去翻手袋裡的東西。)
  • 恐懼 (時常說有人聚集謀算不好的事情,像打鬥爭吵。說聽到隔壁又在吵鬧,個男人要動手打女人了。聽電視提到一些字眼,就會直接連想在報導什麼殺人打鬥的新聞或議事討論。)
  • 幻覺(家裡多了很多不認識的人,是爸爸太好人所以招來的,要她招呼。家裡所有空間都塞滿人,她無處容身。自己的東西變成不是她的,她不停要丟走自己的衣服,說是爸爸帶回來的女人的。)
  • 性格及說話表現出現間歇分裂
  • 記憶混亂(將很遠的記憶片段,混雜近期,變成眼前發生。)
  • 邏輯混亂(不能明確指出季節,失去認時鐘能力,早晚混沌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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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只不過是鬧情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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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變比預想快太多

2019年的社會運動,已經引起媽媽很多情緒不安;她不想外出,整天擔心家中各人出來,要求每個家庭成員都給她行蹤報告,以慰她安心。

這種時勢,大家都會嘆一句:「誰不擔心家人呢?」「誰不患情緒病呢?」看來很正常,是吧。

我們明知道媽媽是緊張,可是,我們全都是成年人了,每天需要上班去,工作可甚至比運動之前還要忙,還得時刻關心著各處新聞;身心俱疲,對於媽媽的叮囑,頻繁的回應,開始很累,甚至有時我們都會煩燥,把壞心情在按壓不住下,都有不爽說話回敬了媽媽。爸爸知道大家心煩,例是時常勸媽媽不要那麼頻密去煩仔女吧。

我們都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所有人能理解的狀況;卻殊不知媽媽在積壓著、囤起了大量的恐憂。

2019年深冬的旅行中,同遊的朋友訴說她正照顧媽媽和奶奶(婆婆),她們都患有此症;她介紹我打電話去沙田賽馬會耆智園,這地方一直替她家照料著家中這兩位長者。於是我在年初就給他們搖了個電話問詢,那邊的建議是:「很高興有家人像妳這樣在這麼早期發現就主動連絡和查好照料的資料,不過,我們的照料服務是專為新界東一些家有困難照顧或已不能自理的長者,而且妳媽媽情況看來還很好,先不必太過擔心,可以保持觀察的。又或者建議妳打電話去負責新界西的有關長者護理的中心問問。」

我再打去香港復康會,他們回覆是:「老人家的腦退化有好多不同程度,按妳說的情況,妳媽媽未必一定就是腦退化病徵,也未必現在就要接受腦退化的治療。不如這樣吧,我們先派一個評估員來替妳媽媽做個測驗,看看她是否真的需要被安排見醫生吧。」如是者,在幾個星期後,一位評估員來到我家,在我旁聽下,替媽媽做了一場評估。然後,給我們結論是:「老太太的狀況看來只很輕微,也斷定不出是老人家的記憶退化,還是腦退化症。我會見到她確實有點焦慮症,也有很多個案,在焦慮下會帶來記憶力衰退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會建議就去見醫生,家人可以保持密切關注,如果發現她出現異常,可再安排另一次評估。」

坦白說,我當時就對評估員的總結好具疑竇!但我們沒什麼可以做。什麼叫異常?我們不是已經發現媽媽出現異常嗎?這種變化,甚至兩年前已經知道媽媽患上腦退化,都說不需要見(政府的)醫生,是什麼的判斷?我們當然知道一切的政府提供的治療和服務都是由「專科轉介」開個案才能接續進行,服務配對的。我們是不是就聽從評估員,在這個位置停步?去等媽媽更嚴重到評估員認為可以見醫生嗎?

母親節,我們在市面上的城市運動加疫情攻襲下,以為已經很極盡努力,為媽媽安排個節目,一家人短聚,讓媽媽見見大家安好,盡量放鬆心情吃喝一下補充一點快樂能量,是為做兒女盡孝的努力。

回頭,才能想起,媽媽整個晚上的眉頭都是緊緊皺著的。(當時不會為意,因為媽媽在眾多年份,尤其在我們都還沒成年的時代,幾乎一直就是這種表情;每遇有頭暈不適、疲累頸痛、心情不佳、若有所思……統統都是這個模樣;也許我們倒是習慣了媽媽這個不滿的、不高興的、挑惕的、對我們有要求的種種情緒加在一起的樣子;卻在她變得開朗,會開玩笑,會頑皮的快樂祖母時代的改變時期,我們都再沒好好的仔細的留意媽媽的表情。)當時,我也一心只以為近期全城氣氛,本來就是那麼低沉,要是我們媽媽和我們都嘻嘻哈哈,才好像有點不對勁是吧。

既然醫生都証明媽媽有了腦退化症初期狀態,對於媽媽比我們年少時的吟吟鬱鬱,我們就直接理解為正常。

直至,看著媽媽想把錢包放入手袋,而三兩次都不能成功,以廣東話說她的「論盡」令我忽然驚覺,媽媽手腳協調開始有狀況了。我跟妹妹說,看來不能再拖,應該要帶媽媽再見醫生了。

在之後很多的日子裡頭,很多朋友都會問:「為什麼當時不打算見第一次見的那位腦科女醫生?」我反思過很多次;依然給自己否定,原因是當日在她會診時,她跟我媽媽的對答,媽媽完全是一種「表現」的狀態。簡單地說,媽媽在見醫生時會比平常顯得更鎮靜,更理智,甚至一種:「我根本沒事,只不過我兒女們太緊張,才把我帶來,你快點完成,我好交代,就是。」而醫生好像對這種「太過醒目,長年在命令人的上把」性格病人,沒有太多引領或佔風之勢。

搜尋醫生

當日,找個什麼的醫生,是我非常為難、非常迷惘的事。腦退化不比傷風感冒;吃了藥多休息就會復原。我看著奶奶(婆婆)在短短三四年間,就由最初有點健忘,認不得交通路向,到除出下樓買菜就哪裡都不會去,回話搭不上對話到站不起來上廁所,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我清楚這是個長期的病症,由現在開始一直延至媽媽離開我們;而情況只會越往下坡,下滑的勢子是快是慢才是我們有可能勉力地拖延的。

換言之,這刻看來,找公立醫院的治療是不可能,起碼不可能是隨要隨到。找私家醫生,這門醫療費用負擔可大卻應該不會可小的了。

跟弟妹商議也不得要領;大家都對這個情況面對太多「無知」和「不可預知」。

在這當中,媽媽出現過睡夢中自行起來在家裡搬動粗重東西,敲打窗框,甚至開門出戶;把爸爸嚇得大驚。但這些狀況好像都跟之前幾位專家就腦退化病者的行為都有點偏差;我們能不能理解為「老人情緒的科目」?

心裡不免總結著之前第一位腦科醫生、青山醫院老人科派來的評估員的總結;媽媽看似受情緒影響較大。好像太理所當然地,這年頭城中的不安情緒在我們常人的影響都這麼深,不能真實了解世情的長者自然受的情緒影響更大。

在懤懤惴惴中,四出問醫;有朋友提議一位腦科及情緒治療的專科醫生;我上網搜尋過一下,獲診康復的好評如鯽;決定帶媽媽去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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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離別與長者們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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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2019年實在是不好過的一年。

表面狀況

說了兩年要把孩子送回美加接受教育的兒媳,這一年宣佈了落實了日期;縱般不捨,也確實見到孫女兒對中國語文完全不感興趣,留在香港唸書,這一科目反成為最大絆腳石。

媽媽反常地沒有表示太大的捨不得;我們當時只以為媽媽這些年思想改變大,加上爸爸在旁也說開了,又畢竟常掛嘴邊的說:「兒女是自己的,如何管教自己作主。孫兒是子女的孩子,如何養育,祖父母也管不得。」

我們知道向來多愁善感,性情大起大落的媽媽不宜太波動她的情感,她容易心悸,我們盡可能都不想太刺激她的情緒爆發。況且,媳婦本來就在彼邦長大,這事安排上自有主意,我們都不用太多操心。

可是,我們對媽媽情緒小心還小心,畢竟不是天天伴在她身旁,而且越小心避忌,就越見不出她的情緒,於是大家只管各在迴避。

以往哪家親朋戚友移民,媽都堅持送到機場。對於任何生離死別,我家媽媽的眼淺絕非一般;所以,我們一直很怕提及「送機」這回事。

2019,整個城市的緊張;無必要,當然不會想媽媽到機場去晃。

她從來堅持不出城,不上飛機;一直只說離開家太久就不舒服,在外過夜都心驚膽跳;由我這家大孩子出社會以來,無限次掏腰包要請她出國遨遊,統統被拒。對於她從不出國,在90年代開始,逢人見面都說去哪兒旅遊,去哪兒外訪;乘飛機、遊輪、長途旅巴……媽媽統統都推說不感興趣;這些對話,由她還盛年,直到退休後,我都代解釋過無數次。也用過無數理由,也都無法說得她動心。

只好習慣,媽媽是真心對出外地無好奇也無興趣,逼不來。

我們姐弟幾人,也都跟所有這都市中的年輕一代同樣,工作上的原因、個人興趣、伴侶時光……都是常四出在外跑著的;世界上很多大城市都有去過,也每次給媽媽報告我們在外邊遇見的樂事趣事、天氣、人文、美景……就是連爸爸也會同朋友們出遊幾日看看祖國名川大地;也同樣從來沒有讓媽媽口中說出一句:「好,將來也帶我去看看。」慢慢,我們都放棄了這推動。

直到我跟媽媽說,我有個工作邀請,應該也在弟弟舉家離境後,我也得準備到彼邦報到了。這次出去,是個長期合約,也許第一年未必能每季都回來一次,不像從前在外埠短期工作那種。而且,也正準備我女兒出國唸學位課程了。

媽媽今次竟然答:「也沒所謂了,大家在哪裡都沒所謂了,只要健康生活著就好。」這話讓我愣了一會,這不像我相對了半生人的媽媽所說的話。

我媽媽,是個當年不許我出國唸書,不許我當空中服務員,不許在外留宿……在我哭得抓狂問為什麼,她會說:「就是不許你們離開我身邊。」

在我出閣那個早上,她哭得眼睛像兩顆核桃;我當時很無語,完全不知該怎麼去理解媽媽,我好想快快出嫁,我想有一處我自主的家;我覺得我已足夠成熟的思想去建我想要的一個家;而且我要脫離我媽媽的掌心。那時她的管治就像女皇,任何不順她意的,就會跟我大吵大鬧。當然往後,直到我弟妹,情況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只不過是性情開始慢慢地溫順了點,霸氣的尖菱開始鈍角。

潛在的實況

自小學起,一直由我媽媽衣不解帶要帶大的我女兒,一直是婆婆的心肝,被稱為最小孻女兒;也明顯地一直成為我媽媽性格轉變最大輔導者、生活新目標與受惠者。我們姐弟妹幾人秉乘著父母的性格、生活模式…即使後來在社會上怎雕磨而慢慢修訂出另一個性格,原生家庭還是很重大的影響。

可是,第三代,有著我們另一半的原生家庭影響,性格可以出現很大的變化,和對祖父母所帶來的沖擊。這種沖擊可以是良性的改變,自然也有很多出現惡性的影響。

慶幸,深愛孩子的媽媽,由心地願意聽從我的新育兒思維,也由心去被這個孫女去改變。我們還只為媽媽這些改變而高興,覺得她人放開了很多,及至由當外婆多年,進展為當上祖母,她渴望多年要有內孫;看到她真心歡喜滿足,我們覺得非常安慰。我們常常鼓勵她當一個 Happy Granny!在那十年裡,媽媽看來真的很享受當個輕鬆快樂的阿嬤(婆婆嫲嫲)。

這時,剛投身社會,正在長者活動中心裡當活動策劃人員的大孫女已長大成人,而且有意在長者的情緒治療方面策劃設計一些新的想法去幫助,總是被遺忘或漠視了的長者的情緒問題。

於是,我們家裡,也就常有就這個議題作不同層面、不同程度的討論。而她在工作上,每每見到更多實例與需要。

確實,社會上現時給長者的支援,往往只停留在「飽不飽?」「暖不暖?」「哪裡痛?」再不就直接安排已經再動不了的長者提供「宿住」照料;可是,長者心裡頭的問題呢?是不是年長就沒有情緒困擾?不需要開解?不需要注意?會行會走,活動自如的,就不需要關注心理的健康?

大抵,聽到這些問題的,都會立刻答:「當然不會沒需要呀。」可是再問:「我們現在的社會在做有什麼樣的支援呢?」「…………」答不上,很自然,因為想來想去,我們都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長者多病痛嘛,年輕一代都會忙營生,沒辦法照顧呀…

然後,我們會常見到長者在哪些地方渡日晨?他們快樂嗎?又,撫心問一下自己,有多久沒有想想家中的長者日常動向?除出問他們吃了飯沒有?有沒煲湯水?有沒有風濕痛……還有呢?

也許,我們都無法改變世界給我們這一代人的磨煉和城市壓力;也無法太大改變政府給予年老輩的福利;甚至,我們無法改變因為時代,而不能侍孝在旁的處境。

可是,我們還是可以改變我們對長者的關心程度、方式、以及用心。

*在另一篇章節,我會分享一位年輕朋友跟她家公公的相處。

接下去的2020,世情也沒有好了,世紀疫情令整個世界都停頓了。我們在忙著應付這年頭的苦難,卻沒有更深層或丁點餘暇去關注,長者也同樣受著這磨難,這些日子對他們來說更難受,更難面對。

我在寫這記文時,並不是在表揚這一年我有多眾人皆醉我獨醒,而是也在反省;因為我也沒有做得很好,我也錯過很多應該可以做更好的留神或決定。但感恩這一年,因為疫情,我無法履行在外埠的工作合約,結果,我留在城中,盡我所能多伴著我媽媽去克服她的腦退化問題。才能把這一年中我思我想,以及媽媽與病戰鬥的事,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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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相伴去見腦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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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外婆帶大的女兒,陪著我帶著我爸媽去見腦科醫生。2017年的秋。

對於找哪一位醫生,當時沒有太多概念。經一位在醫務集團工作的朋友向他們集團裡的醫生問推介。我當時意思是,如果是一位女醫生,可能給媽媽在相談時更多一點鎮靜力量,媽媽會願意多談一點。

一行人有點浩盪的去到醫生的診所;主要是想給媽媽強大的支持力量。

在見醫生前,由護士給媽媽做測驗;我們雖則在旁,但卻沒有太多經驗去消化護士跟媽媽的對話;但見氣氛整體還是很輕鬆的。

到陪著媽媽進去見那位老人腦科專科醫生,只見醫生很年輕,溫柔是溫柔,卻似乎不引領著問診的對話,反而給我媽媽一直牽引著。於是感覺上,醫生只一味重聆聽和附和我媽媽的回覆。醫生問的問題也很簡單,然後跟媽媽檢查過腿關節,身體平衡力——

醫生問:「平時有做運動的嗎?」媽媽答:「一直有參加康文署辦的那些健體班。有時會組織一下一班朋友們一起打羽球,這班朋友有老有少…我和外子間場打一下,會追追球出點汗,不算太過劇烈。」

醫生問:「那平時有什麼嗜好或消譴嗎?」媽媽答:「有呀,有跟朋友打打麻將;有時也跟朋友們去吃個茶,那樣吧。」

醫生問:「最近有出過門嗎?」媽媽答:「沒有出門,一向不喜歡出門;不過近年有時也會去看看我的孫兒們,週末就跟他們在他們家的附近公園玩玩那樣。」

醫生問:「那麼由家裡去要多久,記得怎麼乘車的嗎?」媽媽答:「由新界西我們住的地方去姻親家住九龍東。有時跟外子一起,有時我自己去,乘車也會…(把乘車的過程說了)。」

於是醫生的結論就是:「一切很好,記憶力衰退有時不一定就全因為腦退化症的;年長本身也會有不同程度的記憶退化。無錯,妳媽媽情況也開始有腦退化徵狀,但屬很輕微;建議可以先由一些對大腦健康的補給健康食品開始,先緊密觀察著。如果還是覺得這樣不習慣,覺得有影響生活,可以嘗試使用一款藥貼,它對於病人記憶衰褪可以有幫助的;不過也會有人認為這加速了病人依賴。」

當時,我們決定先同媽媽試用一些補腦補健品,密切關切她狀況再行決定。

如是者,我們開始讓她試了日本一款「強腦素」,但媽媽不喜歡;也許這是第一款要她接受每天定時定量的藥樣的補腦食品,她不習慣,反正就是推說不想吃。

我們只好再替她物色另一款;最後我們選了本地品牌草姬的「腦還童」。這次,她吃了大概一個月,她覺得感覺不錯,沒有覺得哪裡有帶來不適,彷彿也沒覺得那長期困撓她多年的「耳水不平衡」的頭暈感也好像沒有出現。

於是我們讓她將服用這保健品成為生活習慣,大約在兩個月後,已經再沒有見她有重複著打電話重複地說剛才說過的話。

我大膽在假設,她的耳水不平衡症,其實也是腦退化的初徵。可是我嘗試問過不同家有腦退化長者的朋友,都說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和資料。

不過,眼見媽媽的狀況好像已回復原初;也不再為意這關係了。

日子一直這樣,媽媽那腦退化初徵的病況,就好像感冒過去了一樣;好像再沒有需要更新的注意;日子來到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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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每一回都說著前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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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察覺媽媽出現不對勁,要倒數到2017年的秋(當時沒太在意,所以只是依稀記得這段時間)。

媽媽的狀況

媽媽每隔兩三日,就會忽然一連打幾次電話來,每一次都是說上一通電話中說的。就例如:「今晚回來晚飯嗎?」「不會啊,今晚要開會。過兩天應該可以,再給你電話確定吧。」掛線十多分鐘後再打來,跟上一通電話對話完全一樣。「媽,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妳沒聽到?」「哦,是嗎?」如是者,發生過好幾次。

然後,想起媽媽近年常說記憶差了,很多事情都記不住。我們當時還笑說:「妳就平生太牽掛所有瑣事,忘記就由得它忘了吧,又不是重要事,幹嗎整天苦苦思索忘記什麼呢,我這麼年青都一天到晚忘這丟那,只要不是重要事,就隨它吧,人類哪記得住那麼多日常芝麻綠豆事呢。」

媽媽從前記性很好,她沒唸過書,靠看電視看報紙看著我們做家課,學識認字,後來廿三十歲後會寫一些簡單的字,筆序很亂,像砌積木,但總是寫得到,認得到。

來到2017,有親朋說近年見媽媽跟爸爸越老越親蜜,去哪裡都見媽媽緊緊抓著爸爸,爸上一趟洗手間,媽都全程好緊張東張西望;我們只管在笑兩老越老越糖黐豆了。卻沒有細心留意,其實媽媽是對短暫記憶的一種恐懼。

可是,要她去見腦科醫生,她不願意,也不能跟她提腦退化症,她直覺腦袋壞掉了,理解跟失心瘋是同樣的恐懼。

恐懼…我們開始發現媽媽有著一種無法釋解的恐懼。

我們的理解

就算我之前因為前輩將當時由中文大學退休後,而進駐我工作的集團合夥的一家電子半導體開發項目公司時,為我引介而讓我有機會認識當時還精神奕奕,毫無架子的高錕博士;再到後來他患上腦退化症後,太太以他名義所建的高錕慈善基金會,因一次機緣,請我團隊為基金會設計一些校內巡迴推廣展覽;而令我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更多有關腦退化症的資料……

我也只能在媽媽這些狀況發生時,果斷堅持要帶媽媽去見一趟腦科醫生。

所以,在往後,很多朋友來電,尷尬一番都不知如何啟齒查詢我們是如何地陪媽媽走進這腦退化抗戰之路時,我好明白。這在家人心理戰裡,第一關口已經殊不容易去克服。

可是,我可以好肯定的說,跟每一個來查詢意見的朋友都是說:「家人要與病人站在同一線,信任醫生,接受病情,面對這個病症,不要猶疑,越早面對越好。這種並肩和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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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節

今早見到一個朋友在面書貼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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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藍藍在看醫生,等待執藥時,在商場裡的醫務所那落地玻璃外人影沸沸,配藥員笑說:「今日商場好多的人。」我答:「父親節嘛。」她卻說:「母親節那天,人多更多,不過母親節時人流都堆在那酒樓外,今日卻堆在KFC 和爭鮮啊。」

我和配藥員相對一笑,藍藍有點疑惑:「有分別嗎?」母親一向被喻為比父親相對來得付出更多,犧牲更大;然後,重點,母親節,是父親付款來討好嫲嫲、外婆、丈母娘、媽媽、老婆;但父親節嘛,也還不是父親付帳,慶祝自己,實惠的就好。

其實,沒分別——只要窩心的就好。

今年,大塊的業務的旺季來得有點早,這當然是好事,但也就說,這週日,他這個父親需要上班工作;連他最愛的釣魚活動也不能。我前一晚問別緻爹:「要一起去吃早茶嗎?」我知道他了解我最怕上茶樓,怕排隊等位。不過,他最關注的應該是:「等女婿一起才慶祝啦。」大塊與丈人的關係有時比我這個女兒跟爹爹看上去還要親厚多。每一年我問大塊:「父親節你想去哪裡慶祝?」「問妳爸爸想去哪裡啊。」而最重要的是,平常能陪我爹爹說最多話,討論賽馬貼士賽果、結伴去釣魚…都是大塊。

黃昏前,大塊致電回來,急著叫約爹爹媽媽去晚飯慶祝;於是,我準備好的這份禮物,終於在這正日裡送給爸爸。

其實是我好想念小時候坐爹爹大腿上學寫大字的情景一種感情投射;現在,當然不可能坐在老爹腿上了,從前被同事朋友稱為「大隻佬」的爹爹,現在比我還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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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替他設定好他新轉用的手機,這機其實是我之前用的,他一直不太會用智慧型手機,記不住太多的圖示所代表的功能。我們為求讓他一步一步感到興趣去學習去記住去試玩,只好將不同程度但界面是相似制式的幾支手機給他去習慣。今次我將 Note3 替他改了簡易版面,設定大字顯示。

有朋友問:「為什麼不是買新手機?」之前我們都是買新的,然後每次爹爹都不滿意 (不是說鈴聲太細,字太小…反正他就是不太享受使用手機),沒興趣的事情他就是覺得好煩,你還要他記著什麼圖示暗了就沒了響聲,什麼app沒在線就不會動,什麼開著出境後就變數據……對於一位向來愛靜,雙耳關掉多年的;不是方便他是煩著他。

不過,當賞他知道這款手機附有枝筆,可以讓他無限地練字,也又可以畫圖畫時,佢終於像小朋友表示有點興致,表現出可以開始去學習同這支手機多作「溝通」。

我什麼時候可以收到爹爹係 whatsapp 給我們第一句留言 (他說他會用 whatsapp 就是沒興趣給我們留言寫句什麼的)。其實,他隨便給我們畫點什麼我也高興。

想起少年時,爹爹總喜歡在報紙上練字,仿著政治漫畫來繪畫那種美式漫畫人物。藍藍說:「我見過,我真的見過,我小時候跟外公住時,他還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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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93歲依然活躍藝能界的內海桂子

在友人家裡造飯,見到友人電視機裡一個老婆婆在接受訪問;訪問的主持人是我認得的黑柳彻子,我有拜讀她一系列的窓ぎわのトットちゃん〈窗邊的小豆豆〉。這系列書,我常有提議育有孩子的家長要看;裡面最好看的是黑柳媽媽的育兒想法,黑柳彻子是受惠人,但也因為當日種的因,日後的黑柳彻子完美表現出與別不同的氣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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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被標題吸引了;93歲的內海桂子與徒兒們接受訪問。我第一感覺裡猜想這些徒兒在接受訪問而把老師請出來;原來不是!

電視隨即在播內海桂子的最新演藝節目裡擔演的角色,及飾演她那角色裡的年輕版的女演員。

那麼,意思是說,她現年93歲,還仍然是位活躍的演員?!友人答:「是啊!她在日本映画大学裡當講師,滿門桃李。」

回家,試試翻查一下這位老人家的作品,能讀得的中文介紹不多;但單是她的個人wikipedia,已經夠教人佩服。她不單止是演員(藝人。女優)活躍於電影電視節目,還是相聲(漫才)家。

怪不得以這樣高齡還那樣得到行內後輩的尊崇與愛戴;從她的晚婚(在花甲之年下嫁比她小24歲的丈夫內海)、現時還是親自回覆刊載Twitter裡的短文及消息發佈,網上一些提到上她的課的學生也盛讚上她的課,常有很大得悟。網上更有文章提到當時內海桂子的晚婚婚訊,很是轟動,由於丈夫比她的長子還年輕,很受兒子的反對;可是,很快地她所居住的地區,鄰居都很接受這對新夫婦,認為他們生活很和諧。

在日本藝能界中跨越70年的演藝事業,當中生命出現多次大型健康波折,幾次大型手術,但仍然堅持演藝與教學;是真正的將一生都奉獻於舞台的女優。這日在電視裡見到現年已93歲的她,腰依然板直,反應靈敏,與徒弟們對答如流,時作補充;單是這樣的表現已經不易。

反觀我們的演藝文化,越趨「只單一年輕化樣貌」全線演員無論是演孤寡老太后,還是原著明明註寫老醜婦的角色;統統都要以不死青春駐顏術演之;飾演太后的女演員跟新選入宮的才人要鬥年輕鬥艷,終要將觀眾的關係連想邏輯打亂為旨。

看見也屆年長輩的黑柳彻子(現年82歲),與93歲的內海桂子訪談;我真心的覺得一個國家對年長的尊重,不應只著重於提供「老人優惠」的硬件發展上。

一個時時號稱自己是國際城市,對年長的敬重——就該有更深層次的樂納、鼓勵與支持。

回看我們的城市,人口平均年齡一直推高;可是我們的政府對老人敬意,又有多少?又有多深?我們對家中老者,莫說視之為寶,又其實有多少關注與自豪?

“It`s not how old you are, it`s how you are old.”
Jules Ren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