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中,正跟納民那邊一家註冊秘書事務處人員,和由他們引薦的報章記者在寒喧時,老闆Y叫人來召我過去,問:「一會兒我們大隊去阿庇那邊的行程都辦好了嗎?」
我點著頭報告一切都沒問題,因為人多螺旋機機位少,所以由我們請來的一大班賓客,會分四個航班先後飛抵阿庇,入住預訂好的豪華渡假酒店裡。
我想這是他的問題。 可是他接下來的說話,就將我的微笑和自信統統打掉:「訂了哪裡晚飯?」他問。
晚飯?大老闆J說不必預訂任何節目,這是前一天才跟他確定的指示。
「怎麼行?人家跟我們過去渡週末,沒晚飯怎麼行。 立即撥個電話過去訂好晚飯,就讓大隊人馬到酒店那家XX去吃吧。」他命令道。
我連忙把銀行的秘書思拉到一旁,傳令各方開動最快馬力將這一事辦妥。 這個時候,酒會都差不多完成,是下午六時過後,亦即是第一批要到阿庇的賓客,得要準備起程。
跟我同樣跑最後一班航機過去阿庇,最快也得在十時半才能夠抵達渡假酒店,我想不通如何令一眾賓客由七時直待至十時半的集齊人晚飯。
這個突然而來的任務,就令我差點連跟一班籌委舉杯說Cheers 都辦不上來。 思悄悄告訴我,其實她早約了朋友在阿庇那邊週六聚面,要是有需要,我是可以撥她手機求助的。
我想反正我在阿庇住的是個雙人房,就請她跟我一起過去住到我房間來,好個照應;畢竟我對阿庇完全不認識。
這一刻,我還只是在想方便人方便自己而已;即使這天的晚飯安排得這樣急忙,也不見得會再有什麼突發新事吧。
賓客一批批被歡送到機場去,剩下幾位是我公司裡較稔熟的海外同事,一同順利踏入阿庇的酒店XX餐廳時,大家還在說說笑笑地。
宴會間門一打開,老闆Y就說:「你們搞什麼的啦,這麼晚才到。」兩頰酡紅,正飲得暢醉:「這餐廳的大廚要下班,你們都沒東西吃啦,你幹麼會訂這間的啦。」
我獃在門外,完全八丈金剛摸不著頭腦;這餐廳不是老闆你說要訂的嗎?我們也不想乘這晚機,作最後抵步啦,都不是逼不得已嗎?
還是幾位同來的中東海外同事替我解圍,連說反正不餓,請我陪他們到咖啡室那邊吃個三文治就行。
看來老闆Y情緒還在高漲,揚手招呼廳內各男女賓客:「明早打高球的,就說好準六時在咖啡室早餐集合;去環島遊的就九時在酒店大堂集合……」
慢著——老闆!我沒聽錯吧!環島遊?!之前已經問過大老闆J,說過不要辦什麼遊團的,不是嗎?怎麼忽然改了主意?誰安排了環島遊?
我再沒有一秒的餘閒去思考,那除卻我,還有誰會作了安排;又為何老闆Y忽然動起這樣好玩的念頭,直把我推到摩天大樓頂樓的邊緣去。
「會去環島遊的請舉手。」老闆Y宣佈,大家紛紛都舉著手:「看清楚報名的沒有?」這句是問正站在門外,傻呼呼,兩眼茫然在發呆光的我。
我不知怎樣跟幾位中東同事來到咖啡室的,我腦裡只空蕩蕩一片;十一時半,上哪裡找人和車,明早組團環島遊?!
大家一片好心安撫我別擔心,先吃點東西再去辦;其實這小席中幾位都清楚,大家肚裡正餓得咕咕作響,只是剛才那環境下不便作聲而已。
我 不餓,事實上我根本無暇去理肚子的感覺,我太清楚如果我現在不能立即下決定,辦好這團有三十五人的旅遊團,大抵我明日就得執包伏江湖隱退了,又或快找個高 樓跳下去;這些都遠大於肚子在餓,也管不了胃和腦都正在翻騰,也顧不了招呼幾位也是客人的中東同事,連忙吩咐思留下陪客,我則跑出去清靜一下思緒和計劃下 一步要做的事。
「冷靜!冷靜!你是從酒店裡訓練出來的行政人員,你絕對知道用什麼最快方法可以辦到,先別亂了陣腳。」我不斷跟自己說;但究竟有多少信心,我不知道,只知道除卻哭,什麼事也可行。
先跑到接待處請救兵,卻說了老半天,接待員只答所有旅遊事宜,必須等待明日旅遊櫃檯職員九時上班才能回答,他們不會作這類安排。
九時!我得要大隊上車啦!再跑到行李部,據我所知,那裡的男生最有辦法,也最能用金錢打動去替你想辦法的。
第一位男生對我所說無動於衷,又或許他根本沒有聽得明白我需要什麼。 正在說得氣急敗壞之際,另一個行李生走過來把我的對話接過去,正被我抓著而一臉不耐煩的行李生如獲大赦,逃也似跑開去。
「小姐,別急,我想,我可以幫上忙的。」他說:「我先替你撥電話問我的好朋友一下,他是辦旅遊車生意的。」
撥了電話,說了十分鐘;我站在他面前,緊張得像石柱,只有眼睛還懂得貶著。
「小姐,現下不能確實回答你,因為這已經太晚了,他要明早回到辦公室看了預約表,才知有沒有旅車可以安排得上。」他跟我說。
「不行!我不能等,必須現在!現在答我行不行呀!」我急得比熱鍋上螞蟻還要跳腳。
「這個真的不行,但我叫朋友明早七時回公司去,那麼最遲七時半就能確實答妳;這樣吧,要是他那邊真的不行,我會儘一切辦法替妳安排另一輛旅遊車。不過,我不能保証,畢竟這島上能載三十人以上的大旅車屈指可數,而且明日是週末……」他很禮貌地向我解說著,說的英語也好極了。
可是我不想聽下去,眼睛睫毛的關口快要守不住,眼淚快要決堤出來;胸口快速地換氣,我怕自己在下一霎裡要昏倒:「七時半太遲,六時,請六時回答我。」我語帶哀求。
「我好朋友由家到辦公室去,就是最早也要七時。」他抱歉又憐憫的眼神,一定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快要虛脫:「我誠心幫妳,請相信我,這是能做到的最極限。」
我點頭,現在就只得這樣吧。七時,假設這邊不行,我還有兩個小時另作安排。不行白不行了,我一再細細看眼前這個的年輕人,我得把寄望放到他身上,他是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現在,請妳先付款,要付現鈔的,因為這是我私人替妳安排的,我不能接受妳的信用卡。」他說。
「不是可以把款子都算在我們在你酒店的總帳上嗎?」因為這邊一應消費,會先由銀行那邊以他們名下掛帳,為這個週末行程,他們就知會過酒店,賦予我簽帳的委任狀:「請跟酒店說,替我這個安排墊支,我會在帳單上簽字。」
「我們不是XX酒店。」他答:「這裡是AA酒店,所以我們不能跟妳辦掛帳。」
不是吧!別開玩笑啦,怎麼會?我究竟身在何處?
原來老闆Y要訂的餐廳在這家AA酒店,根本就跟我們要住的XX酒店不是同一家,他黃昏訂位子時,大家根本沒有跟我說清楚,這晚飯的餐廳不在我們入住的酒店所屬餐廳。 由這裡過去,要乘車五分鐘,但最要命的是,這位AA酒店的行李員,根本不能替我把帳掛到XX酒店去。
現鈔,折合一萬元港幣的馬鈔現款,上哪裡找? 手電響起,是好同事K,關心我情況,我哭也似跟他說:「我需要五千元Riggits現金,請速替我辦。」那邊一疊聲說,這個時候大家都趕回去上房休息了,老闆正在催大隊起程回XX酒店了啦,且趕快回來報到。
我翻倒身上所有現款交那行李員付訂,答應明早成團前用現款付訖。 這個時刻,我跟他兩人都只得對面前的陌生人,交下一個「信任」。
我回到大隊,乘車到入住酒店,跟大隊說晚安,再跟思開門進入自己房間去時,我人仍如沒腳跟的閒魂鬼魅,在空氣中飄著。
明早,功成敗枯;裁決,都只是六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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